戴锦华:历史与人民的回忆

summary 人民消失于影视之中。

历史 人民 记忆

投眼于未来,对现实失望,对是否有未来怀疑?

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现代技术,从数码转型到生物学革命,我们正第一次问鼎死亡吗?不是第一次人类在尝试战胜死亡吗?

因为伴随技术革命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环境危机和能源危机,共享的美好世界不能达成了。

那么当带着危机意识去展望未来时,历史的作用前所未有地显现。

因为没有什么是凭空产生的,没有什么未来是会从虚无中降临的。它永远是昨日、历史的一个必然的延申。

大历史“文明观”—历史概念:伴随着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全球战略产生。

文明观本身是一种等级观。文明观建立了一种用似乎时间的表达来规划空间的想象。

今讲具体的历史。20世纪的历史。

20世纪的中国:蜕变、畸变、血与火。

郭沫若《凤凰涅槃》:焚烧,投身火中,化为灰烬,重生飞起。

然而每一次我们烈火焚身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重生。我们也并不知,在灰烬中重生的,会是一只凤凰,还是一个恐怖的幽灵。

20世纪的世界:世界大战把全球化的事实显影出来了。

奥斯维辛、广岛、南京。惨烈,乌托邦的沉沦。信仰碎裂。

冷战。世界一分为二。

胜者是主导了世界的欧美的自由资本主义,败者是东方阵营,社会主义阵营?

施隆道夫:胜者是自由市场,是资本;败者是全球人民!

苏联之死代表几百年来人类别样的理想,实现公平正义的社会实验的全面失败。

短暂的20世纪。

“世纪末”:19世纪末,然而很多内容在20世纪初发生—19世纪的结构延伸到20世纪的开端。

20世纪的结束:20c90s,冷战终结了。

军事对抗终结了,理想实验失败了,我们都置身于这个整体胜利或者大失败的历史回旋当中。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全球处于互动当中,无任一国家的解释可自封于国境线内。

以现代资本主义的逻辑,鸦片战争是野蛮对文明的征服、弱智对强者的征服。

而_我在想,如今的孩子们沉浸在游戏、追星、短视频当中,也是野蛮对文明的征服后果之一吗?_

20世纪的中国经历了世界历史上所有样式的革命。

革命是摧毁后重建。革命不是改良,革命不是延续,革命不是温和的变革,革命是暴力的,革命是极端的。

“大时代”

“中国道路论”。戴认为,这与我们20世纪的这一次熔毁紧密联系。

人民,people。

公民<人口

中国,城乡二元制:农民不享有公民权。

美国:公民权以大于公民数的人口基数为基础实施。美国国土上的第三世界。

人民是一个历史概念。不是对多数人的正面称呼。

人民因履行历史主体和国家主人的权利而存在。是关于一种政治想象,政治实现,关于这个国家的多数在这个国家的政治结构中所处的地位。对应着政治参与和政治权力。

“人民”的概念连接着劳动者、生产者。

那么在影视中劳动、生产如何蒸发了?

如果大家从事的都是非物质劳动、非物质生产,那么物质从哪里来?还有没有人在土地上耕作?

20世纪颠覆了包含劳动生产的“人民”概念。

福柯:

二战后~20c70s,拍法西斯的电影塑造的纳粹形象:极佳的人文修养+心理疾患(性变态)

纳粹法西斯主义的性爱化是回避两次世界大战是资本主义内部矛盾无法回避的结果。将其转移为某种浪漫的而残忍的事实。

福柯认为,这描绘的不是记忆,而是历史。历史书写的意义在于阻断、抹去、改写人民的记忆。

历史不是真实,历史不是真理,历史从来不是客观真实的记述,历史是什么?历史是胜利者的清单。

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

这和我“用当下、个人的话语体系来囊括其他”的观点一致。

经历历史的自我感知。

历史涂抹记忆的过程是多么剧烈,多么有效。

“父母能够津津有味讲出的版本完全吻合于主流叙事的版本。”

电影作为大众文化、文化工业,当然它是在历史这一边的。

那么∵20世纪的中国经历了世界历史上所有样式的革命

∴我们拥有不同的胜利者为不同的政治需要写下的历史文本。

这些交织的文本能帮助我们倾听众声喧哗之下的窃窃私语。

E.P. Tomthon — 历史是倾听无声处的声音。

看到这时我突然感受到S.忒修斯之船的魅力所在了。从繁杂隐晦的信息中挖掘“真实”的历史(真相)。

电影

不愿被绑在“学科战车”上的人。

人文社科:通过多种媒介去触摸真实。

英雄和人民

我们怎样地在一个连续的历史当中自我断裂。

《白毛女》《红高粱》《董存瑞》

今天的底层,我们的工农兵,曾是绝对的主角,因为他们是人类历史的发动机和动力。

今天历史书写的策略之一是以历史考据和历史真实和客观为名,去重新改写和操控那段历史。比如董存瑞到底有没有喊:“为了新中国前进!”

董存瑞是英雄,也是人民。

包含了一个真实的成长(接受现代文化教育、阶级启蒙)故事。

阶级意识:当你第一次把自己和更广大的人群、历史的进程联系在一起,你成为了人民中的一员。成为了英雄。(历史唯物主义)

国际主义:我们如何冲破自己的皮囊。

中国电影:英雄成长的故事。

背叛:背叛自己的阶层,自己的利益集团。

生物趋利避害,人性舍生取义。

今天是极端利己主义合法化的年代。但在那个年代,纯粹的利他是广存的。

今天我们用“人性”来解释很多社会性问题,但我们实际使用的是“动物性”。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正是因为那些超越性价值的存在。

“那个”社会实验并不必然失败;但胜利者们把它记载为必然失败。

干群关系

党和人民的关系。革命党→执政党,有连续和断代。

拯救者和被拯救者。

政治断代化:越来越教条的单一想象—共产党作为启蒙者、救助者,成为了描述历史、想象历史的参数。但党和人民互为历史主体,互为拯救者。大地之母的儿子:当他脱离大地,他就什么都不是。

电视剧红旗谱:红色经典的重拍怎样构成一个内在的反转和颠覆。埋葬式。

“颠倒颠倒的历史观的历史观”

人特殊的生命经验造就他如今的气场。“有机知识分子”

人民试图把握自己的命运,进而试图把握历史和创造历史的故事。

1970,尼克松访华。

改革开放

80年代:最重要的十年,承接50-70的某些特征,但终如破堤之水冲破了旧结构。

《黄土地》:共产党宣传片vs反共电影?

“爱上外来者”:一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希望

庄稼人的规矩—宗族社会的规矩+公家人的规矩—共产党军人的规矩。

没吃没喝唱欢乐vs有吃有喝写烦恼。

Structure of feeling,情感结构。

罗中立的父亲。

“但是他无从改变的是这个世界的结构。”

激越而空洞的革命歌。

与历史无关的主人公突然连接上了历史(通过民族、国家)

自此人民的形象消失于电影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修辞,比如“小资”,比如“80后”,“90后”。

90年代以来,各种各样的阶层,各种各样的社会群体开始盗用“多数”的名义。他们最真实的身份是消费者。他们盗用了社会主体的位置。

曾经的社会主体,劳动者,生产者隐入了艺术电影之中。然而艺术电影频被批是“反电影”的。且其中多数是三产。

《钢的琴》仍然是物质的非物质生产。

皮克提:随着20世纪的结束,我们正快速地倒归回19世纪。20世纪初资本主义打开的那个上升到阶梯如今关闭了。(阶级分化再加剧)

如果我们要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去应对资本的剥夺,

拒绝偿还债务而启动遗产

中国电影的一个序列形象:今天的底层,大众,民众,当年叫人民,叫阶级,叫历史的主人公,叫国家的主人公,叫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不是个人的才能,而是资源的分配。

工作服原理:“你一穿上工作服,你就隐形了。”被视为空间和环境的因素。你的阶级已被标明在你的外表。